齊叔幾句話哄得店老板安了心，又送上碎銀子三分安撫他受傷的心，正要將他送出門來，忽然耳邊又聽得好一陣玎玲桄榔，心說好麽，一事未了又生一事，！

店老板也聽見了，嚇得臉色又變：“才說好了不打，怎麽又動起手來！哎呀我說這位齊爺啊，我店小本錢薄，你們這樣住下去明兒還不得拆了我的家夥什啊！不行我得看看外頭院裏去，怎麽你們老板回來反比剛才響得更厲害了？！”

齊叔一把拉住他：“沒事他們可能在替您收拾殘局呢！那些個破盆破蛋殼什麽的，打掃起來不得碰個響啊什麽的？”連哄帶騙，手裏不點不敢松勁，又從袖子裏遞過去三分銀子：“他幾個都是好動不好靜的，您行個方便！”

老板手裏掂量著，也差不多夠了，嘴上便松泛起來：“我也知道，你們出門在外自然要有些工夫防身什麽的，不過練歸練，別打壞我東西嘛！”

齊叔連說幾句知道，又貌似隨意地恭維老板幾句，說他將這裏打理得井井有條之類虛辭，再次哄得對方眉開眼笑，又聽聽外頭好像沒了動靜，這才手牽手地，將老板送了出來。

好家夥！

一出來老板又傻了眼！

院裏哪有一點像收拾過的樣子？！

比剛才更亂了好不好？！

本就一地碎片土泥雞蛋液的，現在更好了，全亂在一起，哪兒哪兒都是，到底貼著泥點子雞蛋餅！

齊叔看出店老板渾身肉抖心顫，又見意料之中的一地狼籍，由不得嘆了口氣：“小子們不聽管啊！”說著要下臺階去：“我來吧我來！”作勢掏錢：“後門也不知有沒有過路的貨郎？給幾個錢買他個掃把什麽的，再添幾個讓他來掃應該可以。”

店老板瞬間轉身，以跟他身體不相匹配的靈敏速度，拉住了齊叔的手，順帶也拉住了他才掏出來的幾個小錢：“這種事還要貨郎？掃把我有得是，我也盡有，齊爺只管坐著，有我呢有我呢！”

喬月強子煤球練過身手後，出一身大汗，回屋洗臉凈身換上幹凈衣服出來，正見幾個夥計搬了新花盆進來，粗瓷爛枝，無精打采的，後院倒整理過了，恢覆了幹凈清爽。

煤球好奇：“才打壞了又送來？不怕我們再摔了它？”

喬月笑起來了：“摔了他才能再掙錢啊？”回頭看見齊叔站在廊下微笑，遂沖他點點頭：“我說得對不對？”

齊叔咧咧嘴：“喬老板什麽時候說岔過？”

藥姑拍著手從庫房裏出來：“都點出來了，喝，這是怎麽回事？哪兒弄來這許多蔫貨？”

指著那些一看就知活不長的花兒草兒問。

喬月笑而不語，下廚房裏去忙了。

齊叔將剛才應付店老板的事說了。

強子吐了下舌頭：“練一次得花這許多錢？”捅了身邊煤球一把：“算了明兒還是歇著吧。”

喬月的聲音從廚房裏飄了出來：“練！”底氣十足的：“怎麽不練？身手壞了丟了貨事大，還是幾分碎銀子事大？”

煤球樂得一蹦老高：“還是我老姐最讚！”

藥姑笑瞇瞇地從瞠目結舌的強子身邊走過：“小子，學著點吧！跟了你喬老板，要學的還多呢！”

雖然今兒沒吃上陽林莊，不過有喬月親自下廚，藥姑也覺得萬分滿意了。

新上市的紅菜苔，清鮮甘洌，店老板因為齊叔的銀子分外要討好，雖是時鮮價格高，也特意買了一小把送來，喬月配廚房裏原有的臘肉，熱油大火炒出來，又鹹鮮適口，下飯一絕。

海米冬瓜湯，肉片燜扁豆，胡桃雞丁，都是初夏家常飯菜，材料現成盡有，又不需慢功烹制的，很快也都上了桌，再來個拍黃瓜配三合油，四菜一湯，舒心爽口。

主食是發面餅。

此時終於熬過青黃不接的日子，街上有了新麥，磨面磨得細，藥姑和面又和得透，堿也下得正好，發出來滾圓柔滑。

切成上寬下窄的餅，沿竈上大鐵鍋貼一圈，鍋裏煮著海米湯，到湯滾了，揭開鍋蓋，一股混著面香湯鮮的水汽騰空而起，撲面而來，半天散了去，才看見鍋裏的餅子，都發成了胖娃娃。

桌子擺在院裏槐樹下，清風送過，將忙碌了半天的人身上汗也吹幹了，正好坐下來吃喝。

藥姑捏個餅子，先不忙吃就問：“仙人跳？”眼珠轉到齊叔身上，最後落到喬月臉上。

喬月呷了口湯，唇角翹起嘲諷的笑：“這是唬弄人的老把戲了，齊叔，還是你來說吧。”

齊叔一口菜一口湯，再就一口餅，吃得穩當妥帖，嘴裏的話呢，也如細水長流，一點兒不亂。

“前頭都好說，東西不真還有人出大價錢買，也可能是那買的人瞎了眼，不過一個願打一個願挨，也怪不上別人。不過倒是那姓伊的最後一句話，坐實了這是個騙局。”

藥姑聽得直了眼，連強子煤球都聽住了，手裏捏著餅筷子上夾著肉，都忘了向嘴裏送。

“最後一句話？什麽最後一句話？”

齊叔依舊慢悠悠地吃著喝著，嘴裏也依舊一句不少地接著：“他們最後不是說，三五天後弄了錢來，東西沒了是要照賠的麽？”

藥姑這才反應過來，一拍大腿：“完了，花掌櫃的上當了！那姓賈的必是看中他有錢，弄了這一出，串通了伊氏兄弟，要騙他居中收傭的五千兩呢！”

煤球強子連連稱是。

對啊，東西沒了要賠，姓賈的要賠，你花掌櫃的不也一樣？都在那契約上蓋了章呢！誰跑得掉？！

“不行，”藥姑啪地一聲甩下筷子：“我得給那姓花的提個醒去！這還了得光天化日之下。。。”

喬月眼明手快，立刻拉住她：“姑姑去哪兒？”

藥姑急得要甩開她：“去王家分號啊！花掌櫃好歹也是跟咱們合作的人，不能白見他吃了虧不提一個字吧！”

喬月勾唇淺笑，眼底滿滿得都是不懷好意的亮光：“叫他上當去，理他呢？”

藥姑沈了臉：“喬老板，這就是你不對了！人家誠心誠意對咱們，你怎麽能這樣看著他跳泥裏也不管？”

喬月沒松手也沒回話，反沖齊叔笑了一下：“快給人說清楚了，姑姑這跟我發脾氣呢！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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